我對軟糖的誤會,一直到30歲那年的生日才被澄清。

 

小時候班上的壽星,都會帶乖乖桶到學校分給同班的小朋友吃。裡面最多的就是軟糖,而我最討厭的也是軟糖。透明的包裝紙上印著藍帽子的暴牙乖乖,裡面包著粉紅色、粉橘色、淡黃色、淺綠色的糖果,上面灑滿了細砂糖,五顏六色,但每一顆味道都一樣。

 

那種介在軟硬之間,不上不下的口感,還有砂糖在舌頭上的粗糙,在我幼小的口腔中留下了不舒服的記憶。所以大部分的乖乖軟糖,都是外婆或爸媽吃掉的。國小畢業以後,乖乖桶逐漸消失在校園的人際關係裡,而軟糖,也漸漸被我遺忘。

 

直到30歲的生日,去了一家西餐廳。酒足飯飽後,服務生端溫文儒雅地送上一個小碟子,上面整齊地放著幾個五顏六色的小方塊。在他依序放好飲料和糕點後,他介紹這是餐後附贈的水果軟糖。

 

軟糖?!我漫不經心的拿起其中一塊啄了一口,從此就給了它全新的記憶。

 

人家說,軟糖一口,就是水果一顆,一塊就是一籃。那個小方塊,其實是用大量的水果經過長時間熬煮,去除其中的水分,再經過12小時以上風乾才匯出的總和。直到我紮實地感受到氣味繁複的重量才知道錯在自己太輕蔑,真是對不起那些站在爐台前長時間文火慢煮的師傅。

 

我常常把它跟人聯想在一起,因為它們往往都不像眼前看到的那樣單一。一開始妳只有顏色的線索,得要吃一口,再吃一口,才能抽絲剝繭出原本的集合。

 

今天下午曬太陽散步的時候,我買了一包邊走邊吃。這次我抽到一塊柑橘系的軟糖,在陽光下我覺得頭旁邊好像有橘子檸檬還有柳丁在飛。或許是失去記憶的傷痛(請見愛要即時,備份也要即時)還未平復,我又開始把食物和人生做了過多的聯想。我在想,如果每個階段都可以濃縮成一塊一塊,往生那天吃起來不知道會是什麼味道?

而我,如果即將離開,這個段落的小節,吃起來又會是什麼味道?

 

 

我們現在都在煮我們自己的人生的軟糖喔,所以想要變成什麼味道,都得自己做主,自己加。我說。

 

為了找回記憶,我太過頻繁回憶的下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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